竹枝间

离不无声,此间长存。

落棠

没有任何严谨的历史依据

蠢错多<(。_。)>,欢迎大佬指正

大概算是自己对于郭嘉的字的一点理解

  九月下旬的夜,凉如水。

  墨蓝色的天幕中只一描清冷的月,一丝轻云也不见。颍川阳翟的小村,静静地孤立在朦浊的天地之间,还有几户人家透出几丝烛光,显得有几分寂寥。

  入夜以后,外头的气温骤降。

  阿爹越来越严重的咳声就像刺透厚重的夜幕的的刃,如此突兀。

  阿娘给阿爹添盖了一张旧的薄棉被。阿爹见郭嘉还未睡下,便叫他到到房里来背诵一下今日先生教的功课。

阿爹问他最近看了什么书,郭嘉回答正在看《诗经》。阿爹让他背一背今日看到的那篇,正好是《卫风·淇奥》。

“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瑟兮僴兮,赫兮晅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 瞻彼淇奥,绿竹青青。有匪君子,充耳琇莹,会弁如星。瑟兮僴兮。赫兮晅兮,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 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。有匪君子,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。宽兮绰兮,猗重较兮。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。”

  阿爹听后,似乎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一节。

“小嘉今年也十二岁了,该定个字了。”阿爹说罢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他用手极力捂着嘴,肩部也在剧烈地抖动。阿娘轻轻地给阿爹抚顺后背。

  “小嘉的冠礼还有八年呢,取字不急这会儿……”阿娘说着,郭嘉则恭顺地站在阿爹床边,听候阿爹开口。

  阿爹缓了好一阵才止住咳嗽,阿娘端起床头桌上放成温热的水给阿爹,阿爹抿了两口,便让阿娘放回去。

  “我的病我自己知道,怕是等不及我儿的冠礼了。”

   “不会的……”阿娘的声音已经哽咽了,但阿爹还是继续说:“当初取名为嘉,是寄托了对孩子你美好的期愿……”
   阿爹压抑着咳声,“世间美好之事物何多,近日思来想去,‘夫孝,德之本也,教之所由生也。’还是孝最为德行之至美。若我去了,小嘉还要好好侍奉阿娘,故此,便取字‘奉孝’,如何?”

  “阿爹勿要这么说……”郭嘉低垂着头,桌上燃烧的烛淌下一滴泪,烛火忽的跳动了一下,投在地上的黑影也晃了一下。

  阿爹听得出郭嘉强忍着哭泣的声音,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。

  “小嘉的字就定作‘奉孝’了,等过几年行过冠礼,字便可以于人前称用了……”阿娘在一旁垂泪,郭嘉不用抬头也知道,况且他并不敢抬头,怕阿爹看见自己一脸涕泪。

  “时候不早了,咳咳咳……”阿爹从枕下摸出一块白帕捂着嘴,一会拿开就把帕子攥紧在手,“小嘉明天还得去先生那里听课,赶快去休息吧,不用担心阿爹了。”

“是的,阿爹。”郭嘉抬袖快速地抹了一下脸,便转身退出了房间,接着,阿爹阿娘房里的烛灭了。

  第二日一早,阿娘已经忙着做饭了,郭嘉简单地一番洗漱后,就准备吃早饭了。

  阿娘端着稀白粥去到阿爹的房里,郭嘉吃罢早饭收拾好碗筷,便要去向阿爹察告。

  进去的时候,郭嘉注意到阿爹的碗还放在那床边的小桌上,阿爹不住地咳嗽着,阿娘见郭嘉进来便嘱咐郭嘉服侍阿爹吃粥,她则去煎药。

  阿娘出去了,郭嘉刚想端起白粥阿爹就叫他放下。

    “不,不吃了。”阿爹又剧烈地咳了两声,“奉孝啊,前年种在院里的海棠怎么样了?”

  “都好,前两日还见着开花了。”郭嘉回答。

  “秋里的海棠,大约是很好看吧。”

  “阿爹若是想看,今日放课后,嘉移一株花入陶坛,端入屋内给阿爹看看,可好?”

  “嗯。”阿爹微微点了点头,“奉孝有心了。”

  沉默了很久,也许实际上并不久,但郭嘉却觉得已有日月轮升一番那么久了。

  阿爹盯着房梁看了很久,转而又看向郭嘉,道:“该去学堂了罢。奉孝记得早些回来。”

  “孩儿谨记。”

  “去吧。”阿爹久病憔悴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微笑。

  郭嘉拜别,退出房间。

  阿爹不舍地看着孩子清瘦的背影,眼里隐匿了很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,顺着他的脸滑至下巴,掉在被子上,隐了。

  郭嘉在门口遇到了端着药的阿娘,匆匆与阿娘招呼别过,便跑出了院子。

  昨日夜里的气温骤降,白霜打在秋海棠的叶上,裹了一整片银装,还挺好看的,但是寒冷的秋风一扯你的衣袖,明白地告诉人们这天,到底是难忍的冷。

  不知秋海棠将要如何了。

  郭嘉收回思绪,正好听见私塾先生抽到他背书。

  阿娘喂阿爹喝了药,收拾好碗就出去了。待事已经忙得差不多了,正是日中,早晨的秋寒已散去,此时太阳俯照,倒有些暖意。

  阿娘一边打开窗子一边说:“难得今日是个大晴天,我开窗子让太阳照照。郭郎许久不曾外出,想来在房里也是憋坏了……”

  放了课,郭嘉惦着阿爹今早地叮嘱,不作逗留便向家里跑。不知何故,他觉得今早阿爹言中似有他意,心里总有些难安。

  今晨的白霜都化了,秋海棠的叶却焉得无采。

  家里静得像没人一样,踏进门也没听见阿爹的咳声。

  “阿爹,阿娘,我回来了。”

  无人应答。

  郭嘉趋步至阿爹的房间,见阿娘伏在阿爹的床畔,还有阿娘微微的抽咽的声音,阿爹则安静地躺在床上,没有起来安慰阿娘。

  郭嘉没想到今日的不安成了现实,泪水忽地就涌了出来,他走到阿娘身旁,跪在了阿爹的床边。

  没有号啕大哭,郭嘉看着躺在床上的阿爹,他的面色只是比今早苍白了几分。阿爹只是有点冷,再添一张被子就好了。不然就把嘉的被子也盖在阿爹身上,阿爹就不冷了,就会醒来了……对不对……

  阿娘知道郭嘉回来了,她起身,背向郭嘉,抬起染了柴烟的粗布袖子抹了抹脸。

  “小嘉,你阿爹先我们走了。”阿娘极力控制自己哽咽的声音,可她声音中的沙哑和疲惫还是无法掩去,“你,你更要好好读书…完成你阿爹的期望。”

  阿娘转身回看床上的人,一时间忽觉梦昨事。

  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

  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

  河畔有个人吟唱着这样的诗句。

  “鄙人姓郭,不知可否有幸知姑娘芳名?”

  “你这人好生奇怪,哪有一来就问人家名字的?”姑娘笑说,收拾好东西便往回村的路走。

  那人也发觉自己唐突了,看着姑娘的背影渐渐远离。

  后来的日子,依然有个人在河畔吟唱着。

  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

  所谓伊人,再水一方。

  “姑娘不用担心,在下帮你将染布捡上来。”

  “小心点!”

  但那人还是摔进了浅河滩,弄了一身水。

  “你这样的读书人不是最怕失了仪态吗?今日为帮我捡片染布弄得如此狼狈,倒成我不是了。”

  “那姑娘就将芳名告与在下,如何?”

  “像我这种小村女怎会有什么名字,你若不嫌弃,像他人一样叫我阿桃好了。”

  后来时常会在河畔碰见那人,渐渐也就聊熟了。

  说媒提亲自是不能少的。

  娶亲那日,他吟唱着这样的诗句。

  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

  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

  当年的记忆像撕裂的伤口,越来越痛,止不住的痛。

  阿爹昨日才给嘉取的字,怎么一日不到,阿爹就不要嘉了?今晨阿爹唤嘉都是称字了……阿爹早就知道了吗?奉孝,奉孝……就是要嘉好好侍奉阿娘,秉承孝德吗?阿爹却先不在了,嘉今日的功课同谁背呢?阿爹醒一醒好不好……

  嘉今日背书背得很好,受先生称赞了,嘉今日很听话,没有逗留就跑回来了,嘉今日还要将院子里的海棠栽进陶坛,给阿爹看看呢……

  嘉现在就去摘一朵海棠花给阿爹看,好不好?

  郭嘉起身,迈出的第一步打了个踉跄,跑出房间。

  院里的海棠花全被昨夜的霜打落了,焉焉的瓣垂死在地上,郭嘉蹲在花篱前,终于哭出声来。

  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。

  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。

  蓼蓼者莪,匪莪伊蔚。

  哀哀父母,生我劳瘁。

 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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